委内瑞拉矿业惊魂：多次被警察绑架，矿机被没收

文字 | 罗素在委内瑞拉的报道

半年物价涨了460倍，老百姓吃垃圾，吃猫吃狗……这就是委内瑞拉通货膨胀的“奇观”。

法定货币大幅贬值，美元难求。 委内瑞拉的普通民众能否依靠比特币来挽救生命？ 与媒体报道相反，答案是否定的——当地人太穷了，买不起矿机和比特币。

在委内瑞拉当矿工时，不恐慌是不可能的。 被勒索、被绑架、矿机被没收，几乎是无法逃避的宿命。

在这种情况下，挖矿和购买比特币可能仍然是少数人的特权。

大多数人只能咬牙忍受法币贬值，勉强活命。

01 勉强活着

走在委内瑞拉首都加拉加斯的街头，前矿工大卫正在目睹不可思议的一幕。 它们看起来很神奇，却是委内瑞拉老百姓的日常生活：

大型超市、医院空无一人，物资短缺、药品短缺。 重病的人都在等死。

公共汽车停止运行，乡村牲畜卡车开进城市充当公共汽车。 车厢本来是用来放牲口的，现在人头攒动，挤满了人。

餐馆倾倒剩菜，穿着不那么破旧的服务员蜂拥而至。 穿着耐克的男人在垃圾堆里翻找，狼吞虎咽。

肥皂和洗发水太贵了，很少有人买得起。 妇女每月的卫生用品被布料取代。 卫生纸的供应是断断续续的，所以人们不得不用报纸擦拭，用完后用水冲洗——问题是，一周7天，可能有6天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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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媒体报道，今年以来，委内瑞拉物价上涨了460倍，老百姓开始以物易物或用鸡蛋作为货币。

世界货币基金组织甚至预测，这个世界上原油储量最丰富的国家可能会在今年年底打破人类历史上最严重的通货膨胀记录，通货膨胀率达到惊人的100万%。

“现在老百姓不是饿死，而是吃不饱，只能说是勉强活着。” 大卫说。

他告诉区块链记者，委内瑞拉政府为保障民众基本生活，以极低的价格供应大米、玉米面、奶粉、糖和盐。 但按照政府公布的价格，老百姓一个月的工资只能买10公斤大米或10公斤玉米面。

“他们只吃米饭或玉米面，没有别的，”大卫说。 因为在市场上，1公斤西红柿的价格超过700万玻利瓦尔，1公斤土豆的价格是350万玻利瓦尔，而当地人的月薪只有500万玻利瓦尔。

当地人从垃圾中捡食物

在当地，买一只鸡需要几十玻利瓦尔

更可怕的是，就连购买大米和玉米面，也有配额和“限号”——政府会根据民众身份证的最后一位数字，决定哪部分民众可以在某一天购买。

每次买都要排很长的队。 比如买米，要排一两百米的长队，才能买到每周限购2公斤的大米。 因此，每个星期普通人怎么挖矿赚比特币，老百姓都要排上一天的队，才能买到政府低价提供的几样生活必需品。

排队购买日用品的普通民众

当然，当地也有专门的小店，迎合极少数的有钱人。 有些产品是市场上没有的。

“全国有2000万人生活得还算过得去，估计只有20万到30万人。” 大卫说。

在这种情况下，大量委内瑞拉人逃往巴西、哥伦比亚等邻国，甚至引发当地骚乱。

连小偷都跑了。

“在自己的国家，你什么也偷不了。当小偷走在街上时，他看到的人和他一样穷，”大卫说。

骇人听闻的通货膨胀“奇观”，让委内瑞拉成为全球各大媒体报道的焦点。 大家关注的是，在这样一个治理无序的国家，老百姓如何自救。

但大卫表示，外界的很多报道未必完全属实。

例如，2018 年 5 月，彭博社发表了一篇题为《加拉加斯家家户户都有秘密挖矿设备》的报告。

“全民挖矿怎么可能？普通人月薪1美元多，买一台旧矿机就要1000美元。买一台旧矿机，不吃不喝，一个月还要攒近1000。” 大伟告诉区块链记者。

他说，在委内瑞拉，如果你是普通公民，你根本无法通过挖矿来拯救自己。

“实际上，目前在委内瑞拉挖矿的都是相关人士或政府官员，”他说。

那么，通过购买比特币来保值资产呢？ 例如，Bitcoin.com表示，近期委内瑞拉的比特币交易量大幅上涨，创造了当地每周交易量的新纪录。

大卫说，可悲的是，在委内瑞拉，购买比特币跑赢通货膨胀，这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

“现在一个比特币要6000多美元，他们每个月的工资才1美元多一点点，算一算，你能买多少个比特币？” 他反问。

购买比特币似乎仍然是当地特权阶层或富裕阶层的避险专利。

穷人只能靠苦难和挣扎生存。

02 矿业生涯

与现在大量出走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在1970年代和80年代，委内瑞拉是拉美最富有的国家之一，许多外国人热切期盼进入这里。

当时，委内瑞拉普通民众的月收入可达200​​0-3000美元，日子过得安逸。 听说这里很容易赚钱。 90年代后期，大卫也从阿根廷来到委内瑞拉淘金，并开了一家工厂。

“那时候，一个工人的月收入也是1000美元。” 他回忆道。

同一时期查韦斯上台，提出建设“21世纪社会主义”，开始推行高福利政策，后被评价为“拙劣”的企业国有化。

得益于当时国际油价居高不下，高福利政策得以畅行无阻。 但随着油价暴跌，经济结构单一、严重依赖进口的委内瑞拉局势逐渐恶化。

这时，政府加快印钞，用财政赤字支撑高福利。

但长期以来，公众对通货膨胀一无所知。

其中一个原因是大家使用的是委内瑞拉的法定货币玻利瓦尔，而不是美元。 在温水煮青蛙的状态下，人们很难察觉到青蛙的喙已经变得毛茸茸的了。 再加上政府将继续加薪，民众的直觉往往是“工资又涨了——去年5万，今年500万”。

“政府还会引导他们说，市场上的物价高，都是资本主义的问题——奸商在哄抬物价。” 大卫说，许多人相信了。

他说：“有些人也觉得这届政府关心人民，提供廉价的必需品，这比以前的政府要好。”

此外，委内瑞拉是一个实行新闻管制、互联网管制和外汇管制的国家。 公众不知道玻利瓦尔相对于美元大幅贬值。

大卫纯属偶然地开始了他的矿工生涯。 2015年，有朋友问他要不要挖矿。

委内瑞拉的电费极其便宜，基本等于免费。 据统计，在这里开采一个比特币的电费仅为531美元，使委内瑞拉成为世界上开采成本最低的国家。

“你挣的就是电费。” 大卫很清楚这一点。 抱着玩得开心的心态，他在主业之外兼职挖矿。

“我不相信比特币。我是个商人，我只想努力赚钱。” 他承认。

他先买了五十、六十台蚂蚁矿机。 运气好的话，你一天可以挖几个比特币。

那一年，比特币的价格从 200 多美元涨到了 400 多美元。

尝到甜头后，他继续扩大挖矿规模，购买了更多的矿机。 但他发现挖矿难度也在增加。 后来就算用100台机器挖一天，也挖不到一个比特币。

更让他不划算的是，比特币矿机的贬值速度惊人：一台2000美元购买的新矿机，使用六个月后只能卖到400美元。

他开始将目光投向了刚刚问世的以太坊。 原因很简单：以太坊是用显卡挖矿的，显卡是从美国批发的。 如果一次批发四五百件，每件成本只要180美元。 由于委内瑞拉物资短缺，这些显卡在使用3-6个月后仍能卖到250甚至300美元。 显然，这是一项有利可图的业务。

“我们刚开始挖的时候，ETH的价格只有1美元，一张显卡一天可以挖出2个ETH。” 大卫回忆道。 他赶上了好时光。

于是，他开始逐步淘汰比特币矿机，从以比特币矿机为主，到一半比特币一半以太坊矿机，最后是All-in以太坊矿机。

然而，他发现比特币上出现的场景也出现在ETH上：随着全球算力的提升，挖矿难度不断增加。 后来100块显卡只能挖1个ETH。

在此期间，委内瑞拉经济形势持续恶化。 即使在首都加拉加斯，也经常停电。 在其他地方，情况更糟——每天只能用电4-6小时。 停电对高度依赖电力的采矿业的影响不言而喻。

大卫发现在委内瑞拉当矿工越来越难了。

03 金盆洗手

对于矿工来说，真正的风险来自于委内瑞拉政府层面——在当地，政府将严厉打击私人挖矿。

“我们都像小偷，神秘莫测，”大卫说。

然而，总有嫉妒的人来举报。 因此，大卫数次被警方勒索。 他们直接来到矿场，进行了检查，然后让他支付相当于整台矿机价格的“罚款”。

“他们都懂，也会评估矿机的价值，你20万美金的矿机，他们要20万，你30万美金的矿机，他们要30万。” 大卫说。

当然，这些所谓的“罚款”是没有发票的。 每一次对他的惩罚，都是一场血洗。

交了钱之后，就会得到一段时间的太平。 但是，过了一会儿，警察又出现了。 案件重演。

甚至有一次，因为“罚款”的数额谈不拢，大卫被绑在一个地方关押了好几天。 那几天，他基本上什么都没吃。

但他并没有妥协，而是耐心地与对方较量，讨价还价。 最后对方降价，他付了钱，重获自由。

最终普通人怎么挖矿赚比特币，让大卫的矿业生涯彻底终结的，是一场看似偶然，却又在他意料之中的事件。

那天，许多警察和几辆卡车来到了他的矿山。 对方告诉他，他的矿机被没收了。 接下来，他眼睁睁地看着矿机被一台台运走，卡车开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他再也不敢矿了。

事实上，在当地矿工中，流传着政府高官也在挖矿的说法。 许多被没收的矿机被送到了他们的矿山。

大卫说，现在还在偷偷挖矿的矿工只能打游击战：把矿机分散开，稍微放一边。

由于心理阴影，这些矿工绝不会向别人提及自己正在挖矿，也不会提及自己的矿山在哪里。

靠着经营主业和兼职挖矿的收入，大卫现在在动荡不安的委内瑞拉过着不错的生活。

他算过，在困难时期，他的主营业务规模缩水到原来的五十分之一。

同时，虽然2018年币价暴跌，但他存的比特币和ETH的价值还是很可观的。

现在，当他走在委内瑞拉的大街上，看到当地人一张张黄黄憔悴的脸时，有时会觉得发呆。

人们常说，数字货币的世界，暴涨暴跌，充满魔力。 但在委内瑞拉的现实世界里，一切都比数字货币的世界更神奇。

更可怕的是，在这个现实中呆久了，所有的魔法都成了家常便饭。

这两天，风雨飘摇的委内瑞拉频频出现在世界各大媒体的头版。

在相关新闻中，加勒比地区的海盗活动激增，主要来自委内瑞拉。

另一则消息是，委内瑞拉总统马杜罗宣布官方汇率一次性贬值95%，最低工资上调3500%，货币与石油币挂钩。

政府还表示将推出新玻利瓦尔，与旧玻利瓦尔按1:100,000的比例兑换。

“我有办法。相信我。” 尽管外界质疑，但身为公交车司机的马杜罗却非常自信，表示要废除美元的“暴政”。

而这些，已经不在大卫的关注范围之内了。

他正在考虑离开委内瑞拉去别处生活。

危机时刻，比特币真的能救普通人于水火之中吗？

或许是可以的，但也需要一定的前提条件。

而在当今世界上表现最差的经济体委内瑞拉，即使是比特币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也毫无用处。

命运划下一道残酷的鸿沟。

真正的绝望，是连比特币都拯救不了的绝望。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人物均为化名）